小肉球

上一棒@味增汤 

主办方@暗室逢灯联文组 

正文：

刚打包好的餐食被打翻，汤汤水水撒了一地，肖耳朵狼狈的摔倒在地上，刚发出一声痛吟，惊觉左耳是熟悉的寂静状态。

他慌了神，双手在地上摸索。

带着大金链子、挺着肥大啤酒肚的寸头男人见他不麻溜滚蛋，还敢撅着屁股挡自己的路，火气又烧了起来，粗暴的提起肖耳朵宽大的红色外卖服的领子，硬是把人拽了起来。

肖耳朵有些无力，“你还想要怎么样？”

他知道自己着急取餐，不小心把人碰了一下是自己不对，但他不明白他都真心实意的道过歉了，为什么这人还要揪着他不放。

“老子看你不光是眼睛不好使，耳朵也是聋的是不是？！老子跟你说过让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你他妈的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寸头男凑得很近，骂得很凶。

肖耳朵有些懵。他的左耳依旧什么都听不见，右耳却被一阵强烈的音浪侵扰，震得隐隐作痛。

“我…听不清你…说什么…”

肖耳朵是真心在说这句话的，可偏偏落在别人耳里，就变了意思。

寸头男暴怒，捏着拳头就挥了过去。

肖耳朵果断屈起双臂抱头，牢牢护住自己的脑袋和耳朵。一只耳朵失聪已经够悲催了，再怎么说也不能折了另一只啊。

不过…

今晚他就不该接单的。

不接单，也就不会碰上这种事了。

肖耳朵此刻的内心满是懊悔，他就不该图这七块钱的配送费！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发生。

相反，领口被人强力向外拉拽了一下后便松开了，稍后几秒，肖耳朵从右耳中依稀听到几声不算清晰的惨叫声。

怎么回事？

肖耳朵放下捂着脑袋的手，睁眼，抬头一看。

那寸头男就在距离自己大约五十公分的位置上，扭曲着五官被人反身钳制在地面上，大吼大叫着：“啊啊啊啊啊啊──你他娘的！快快快──放手！！！”面上尽显痛楚，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对他推搡辱骂时嚣张的气势。

顺着趴在地上嚎叫的寸头男往上瞧，肖耳朵看到了救他的人──一个穿着一身黑的年轻男人。露出的小半张侧脸干净凌厉。

仗着月色稀薄浅淡，路灯昏暗，没人注意到他，肖耳朵悄悄走近了些。

“你刚不挺牛掰的嘛，派出所就在前头你都敢打人。”年轻男人说着用膝盖重重压了一下寸头男的腰椎。

寸头男猛一下吃了痛，叫得更大声了，“淦！你到底是谁啊？！”

年轻男人正色道：“警察。”

一听是警察，寸头男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几下便撞开了男人，飞速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

当然，嘴里少不了几句咒骂声。

年轻男人懒得同这种人计较，正准备走，一转身差点跟肖耳朵撞上，眼看着肖耳朵身子往后仰，是要摔的节奏。

他赶忙伸出手，“诶，小心。”

只是他的举动稍显多余，肖耳朵不用他扶，自己就站稳了。他尴尬的咳了几嗓子，把手收回了裤兜里。

肖耳朵巴巴的望着对面的人，问：“你真的是警察啊？”

这个问题着实让人出乎意料。

年轻男人哭笑不得，“你不信啊？”他掏出兜里的警员证，展开。

“就好奇嘛…”肖耳朵小声嘀咕了一句，将微微侧着的脑袋挪正，看向那张警员证。

证的最上方就是一张大头证件照：利落短发，剑眉丹凤眼，高挺鼻梁，紧抿的嘴唇，组合成了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情，一身藏蓝色警服，里头一件稍浅些的蓝色衬衣。

照片下方，印着“陈宇”两个大字，底下分别写着云和县公安局和一行数字：852058。

比对了长相后，肖耳朵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陈宇把警员证重新放回了兜里，说：“这回肯信我是警察，不是坏人了吧。”

陈宇说长句时语速就急，肖耳朵歪着头，侧着右耳费了点劲才听清。他无意识的嘟起嘴，答：“我也没觉得你是坏人啊…就是…我还以为你说自己是警察是为了吓唬人胡诌的呢。”

闻言，陈宇忍不住扬起嘴角。

肖耳朵突地见到这张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帅脸露出仿佛能融化冰川的笑容，莫名的心一颤，紧接着心跳快了几个节拍。他下意识捂住胸口，还没明白这陌生怪异且来得突兀的感觉是什么，陈宇朝他走近了一步，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啊？”

陈宇瞧他没听见，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没、没事。”肖耳朵没来由的有点紧张，往后退了几步。陈宇见状，微皱着眉毛，跟着追上前几步。

尽管知道对方这样的关心是出于好意，但肖耳朵一个人独自惯了，他并不太习惯，也不喜欢旁人过多的关注他。

实在被逼得没法，肖耳朵快速的环视四周，瞥见自己的小电瓶车就停在右手边的花坛边上，顿时眼前一亮，冲着陈宇鞠了一躬，道：“陈宇警官，今晚多谢您的帮助！”

嗓门洪亮，音准有些偏。

陈宇奇怪了小半秒，对方趁机早闪人了，而且速度出奇的快，蹭蹭蹭的跑回电瓶车旁，一抬腿跨坐上去，握着把手一拧，油门一轰就跑了。

全程，头都没回一个。

望着标着“快哥外卖”的小红帽不留情面离去的背影，陈宇微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貌似说什么都有点不是滋味。他沉默了半晌，脚步一转。

忽地感觉鞋底硌硌的，似乎踩到了什么。

陈宇挪开脚。

发现是一个黑色呈无线耳机状，底端略长出一截的东西静静地躺在地上。

 

架在电瓶车上的手机有好几条消息提示，肖耳朵沉着脸往上滑，最新一条显示是平台扣了他20块钱。肖耳朵看到这，恍然间记起那撒了一地的外卖，超了时的单子，以及自己不慎丢失的助听器。

单子没了就没了，平台要扣钱就扣了，可助听器是自己攒了好久的钱才舍得买的。肖耳朵想了想，决定现在赶回去那个地方找一找。兴许运气好，能找到呢。

扭转车头，一路疾驰。

约莫十几分钟后，肖耳朵慌里慌张的把车停好，正要去自己被推倒的地方查看，突然肩膀一沉，是有人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啊！”他发出一声惊呼。

“是我。”

对方刻意靠近他的耳畔说话，因此肖耳朵一下就辨认出这是陈宇的声音。

抬头一看，还真是。

“你…怎么还在这呀？”肖耳朵浑然不觉自己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欣喜。

陈宇道：“等你啊。”

肖耳朵眼睫疯狂扇动，指着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等、等我？”

“对啊。”陈宇点点头，随即伸出手，摊开掌心，“这应该是你的吧？”

肖耳朵低头看向陈宇手心，一瞬间瞳孔放大，失而复得的喜悦占据了他整副身躯，他不受控制的弯了眉眼，又笑出了兔牙，赶紧取过助听器给左耳戴上。

“那个…你快试试看有没有坏，我之前不小心踩到它了。”陈宇看起来有些苦恼，像一只不小心咬坏了主人心爱东西的小狗，“坏了的话，我带你去配一副新的！更好的！”

炯炯有神的目光，殷切的语气，差点让肖耳朵招架不住，他赶忙摆摆手，道：“没得没得，一点都没坏。”

他太着急，一不注意就露出了川渝口音。

陈宇一愣，然后笑了。

肖耳朵羞得脸红，转移话题，“你帮了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了。”

陈宇轻描淡写的回道：“举手之劳。”

不过他的这句话很显然并未被肖耳朵纳入耳中，肖耳朵捏着下巴，瑞凤眼滴溜转，想得很认真。警察应该都挺喜欢别人送锦旗的吧，要不自己去定制面锦旗，再写封感谢信送过去？

陈宇似乎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苦着脸说：“你可别想着给我送锦旗什么的啊。”

“啊？”肖耳朵为难了，“那我要送什么呀？”

“……”陈宇抿了几下唇，缓了缓不常有的紧张情绪，掏出手机摁了几下屏幕，递过去，“你愿意的话，我们加个微信吧。”

肖耳朵看着二维码，怔了怔，道：“好。”

 

回到家躺在床上的肖耳朵已经盯着“好友”陈宇的微信界面长达五分钟之久了。他不敢确定陈宇要加微信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但再空看下去也不是办法。

肖耳朵深吸一口气，点开对话框右侧的加号，选择转账。

他的存款少得可怜，今天又是赔餐费又是被外卖平台罚了款，实在囊中羞涩，只能掏个两百块钱给陈宇转过去了。

两百块略显寒酸。肖耳朵想了想，过意不去，又附了一行文字：我身上暂时只有这些了…可能对你来说有点少了…但以后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做的。

手机另一端的陈宇还没睡，他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就听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赶忙走过去拿起手机看。

一看，懵了。

他颤着手指，戳着屏幕。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QAQ我不是来敲诈勒索你的。】

肖耳朵看着对方发过来的话也愣住了，斟酌再三后回复了陈宇。

【啊？不是…要我给钱的意思吗？】

陈宇颇为无奈，他以为自己当时的神态已经足够明显了，却不料被误解成这样。陈宇快速编辑了一行字：我只是想着加个微信，你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可以直接找我。

重重的按下发送键后，陈宇看那亮橙色的转账框碍眼，顺手点了退回。

 

 

闹了乌龙的肖耳朵臊得不行，没脸见人，一个翻身将脸深埋入枕头中，差不多懊恼了一分钟后，他按下语音键，说了一句话。

陈宇见人这次没打字，而是发了语音过来，立即点开听。

是一句放得很软很柔和的“对不起啊”。

陈宇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仿佛看到那双好看的眼睛正在冲自己眨啊眨，可爱得紧。

陈宇清咳了几声，缓了缓在失控边缘的笑意，继续打字。

【道歉不管用了，我伤心了。】

趴在床上的肖耳朵腾的直起身，有点无措。按住对话框，说：“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陈宇当即回话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就这么简单？肖耳朵意外极了，这个叫陈宇的年轻警察似乎跟他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很特别，很奇怪，很…让人好奇。

肖耳朵答：“我叫肖耳朵。”

陈宇轻轻的一声笑，透过屏幕发送了过去。

肖耳朵脸颊微微发热，“你笑撒子嘛…”

陈宇心想他笑是觉得这名字就跟肖耳朵的人一样可可爱爱，然而这话可不能这么直接发过去，被人当成变态避而远之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思索了下，回道：“你的名字很独特，我挺喜欢的。”

 

肖耳朵看着这句话出了神。

陈宇喜欢“肖耳朵”这个名字，但他不喜欢。尽管这名字是他最爱的外婆为他取的，但是这名字总在无形中提醒他记住那段残忍的过去。

他的亲生父母在他幼年时，无意间发现了他是个天生左耳失聪的孩子。他们从未想过治疗，一心认定他就是个治不好的累赘。想也没想的，就把他当垃圾一样的扔进了垃圾桶里。

难道就因为他少了一只耳，就不配跟正常人一样拥有被爱的资格了吗？

糟糕的情绪在这一刻飙升到了顶点。

恰好息屏的手机再度亮起。

 

肖耳朵以为昨晚过后，陈宇大概率不会再想跟他有交集了。

然而在天蒙蒙亮，他准备出门跑单子的时候，打开门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陈宇笑得温柔，招手道：“早。”

肖耳朵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使劲晃了晃脑袋，很好，清醒了。他再次打开门，陈宇表情微变，没刚才看到的那么从容了，不过抬起的手始终没放下。

肖耳朵猛提了一口气，狠狠的呼出。抬头对着陈宇展开笑颜，用力挥了挥手回应，“早上好。”

“嗯。”陈宇歪头往门内张望了一眼，“方便让我进去吗？我穿成这样在门口跟你讲话，对你影响不好。”

肖耳朵疑惑的“啊”了一声，但很快就明白了。

他住的是个筒子楼，一层里不知道挤进了多少户人家。一家紧挨着一家，但凡其中一家稍微动静大点，整一层都能听见。现下，陈宇穿着警服站在他家门口，他还那么用力的把门合上，不知道有多轰动惹眼。肖耳朵悄悄往两侧看了一眼，隐约能看到几颗脑袋探出家门，正往他这窥探。

肖耳朵可不想自己被卷入什么奇怪的风波里，一把将陈宇拉入家中，关上了门。

 

 

 

两人处在同一空间里，又是面对面，难免尴尬。

肖耳朵受不了这氛围，率先开口：“陈宇。”

“嗯？”

“你…不生我的气吗？”

陈宇猛地抬眸，跟肖耳朵愧疚忐忑的目光对上。

不知怎样的回答才算得上是正确答案，陈宇重新垂下眼，陷入沉默。

他是警察学院的优等高材生，一毕业没多久就立了几次二等功，算得上是有脑子有能力的人，但独独在感情问题上，他发现自己并不聪明。就好比昨晚，他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让看着性子软软的肖耳朵发了那么大的火，还说出了讨厌二字。

见人迟迟不作声，肖耳朵主动挑开这个话题，“你不是说有事找我吗？”

陈宇咽了口口水，像是有些紧张，还弯起食指蹭了蹭鼻尖，好半天才回答道：“嗯，确实有件很重大的事情要找你。”

肖耳朵被对方的情绪渲染，跟着心里一紧，问：“是什么事啊？”

陈宇慢慢靠近他，一脸的严肃，“我刚收到通知，这附近有凶案的嫌犯出没，上级让我就近侦查，随时报告嫌犯动向。”

肖耳朵讶异的张大嘴，“啊──不会吧？”

陈宇神情凝重的点点头，又说：“所以我需要借住你家几天。”

闻言，肖耳朵的嘴巴更合不上了，紧接着眉毛鼻子眼睛皱成一团。

陈宇眼神一暗，“你要是不愿意，我不勉强。”随后也不准备等肖耳朵发表意见，径直背过身，“打扰了。”

“我我我…”肖耳朵慌得说话磕巴，拉住陈宇的一只手，“我没有不愿意，你想住几天都可以。”

陈宇眼里闪着光，一边唇角向上勾起。

肖耳朵看到他的侧脸，突然觉得对方笑的很像他前阵子刚看过的《坏蛋联盟》里那匹很会耍计谋的大坏狼。

 

 

就这样，期限不定的同居生活拉开了序幕。

陈宇说好今天下班后就要来他家。因此，肖耳朵早早的从平台下线，不再接单，着急忙慌的往家里赶。

 

 

这栋老旧的筒子楼因着年数太久远的缘故，下沉得厉害，地势比外面街道的还要低上十公分。这就导致光线无法照入的狭窄楼道越发昏暗沉闷。

头顶的灯是声控的。

肖耳朵重重跺了下脚，却没亮。

他啧了一声，心想这破灯又坏了。不过没时间抱怨那么多了，他没给陈宇钥匙，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可怜巴巴的在门口傻站着。

一想到这，肖耳朵三步并成两步跨上楼梯，跑过拐角，来到了二楼。

 

正如他想的，陈宇已经在二楼右侧过道的尽头处等着他了。

看到他，肖耳朵越发觉得陈宇跟自己印象中的警察形象大相径庭。至少，没有一个警察会蹲在门口，拿手在水泥地上划拉吧。

 

 

陈宇一抬头就发现了站在跟前的肖耳朵，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说：“你回来啦。”

肖耳朵许久没经历这种家庭式的问候，脸颊微微红了红，快速的点点头后，摸出钥匙开门。

陈宇拎起地上的塑料袋，跟在他后头进了屋。

 

 

“厨房在哪？”陈宇问。

肖耳朵还在给陈宇找拖鞋的手一顿，回头有点慌张的说：“我忘了你还没吃饭吧，我现在就去给你烧。”

陈宇也被他的反应一吓，连忙说：“不用你烧，我来。”

肖耳朵瞪大眼，“啊？！”

陈宇笑道：“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为了感谢你答应我住在你家，我给你露一手。”说着，晃了晃还提在手里的袋子。

 

 

 

肖耳朵木愣愣的用手一指客厅一角，那里用一块窗帘布挡着的就是厨房。很简陋，纯粹就是在客厅另隔了块不大的区域出来而已，里面甚至都没安装水龙头，要洗菜得去卫生间的洗脸台，

“我这条件不好…”肖耳朵揉搓着手指，“要不我还是带你出去吃吧。”

陈宇自顾自撩起布，把袋子放在厨房里唯一的小桌子上，又挽起袖口，扬声道：“我就简单做一餐，你去坐着等着吃就行。”

 

 

 

肖耳朵做不出让客人一个人忙活晚餐这种事，走到陈宇身边。陈宇正在撕速冻饺子的包装袋，余光瞥见他来，以为他饿了，等不及了，忙将饺子一骨碌倒进锅里。

肖耳朵震惊，“诶，锅里还没放水！”

“啊！忘了。”陈宇从袋里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倒进去。

肖耳朵亲眼目睹这一幕，深深的怀疑，陈宇哪里是简单的做一餐，是只会做一餐简单的。

盖上锅盖的陈宇侧身对着肖耳朵，终于有了点羞耻的意思，干笑几声，“我只有这个最拿手。”

肖耳朵：“……”

陈宇：“或许我再给你来个醋拍黄瓜？”

肖耳朵惊恐的猛摇头，“我我我我不讲究，饺子就可以了。”

 

一顿速食饺子令人心惊胆颤，幸好在之后的睡觉问题上，肖耳朵还没客套一下，陈宇很自觉的向他讨了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说：“我睡沙发就可以了。”

肖耳朵暗自庆幸了一下，毕竟他跟陈宇只能算得上是认识，并不熟。真躺在他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多别扭。

之后的几天，陈宇一如既往的窝沙发。除此之外，还十分积极的给他准备一日三餐，就算肖耳朵郑重声明中午不用送，跑外卖时间不固定，随便在外面买份饭解决就行。陈宇却偏偏不依不饶，到点就发微信问他跑完这一单没，到哪了，他要来送饭了。

为此，肖耳朵终于找了一天晚上，拉着陈宇问：“小宇警官，你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陈宇似乎完全忘了这一茬的样子，起码在肖耳朵眼里看来就是这样。

“嫌犯太狡猾了，我还需要再查一阵子。”陈宇快速说完，拿起桌上的水猛灌。

肖耳朵心思细腻，隐隐觉得陈宇行动古怪，当他还想多问几句时，陈宇急吼吼地往沙发上一躺，“今天查案好累啊，我要睡了，小耳朵你也快去睡吧。”

肖耳朵没法只能进了房间。

 

 

 

半夜里，肖耳朵不知怎的有些睡不着，索性摸黑下了床，去客厅倒杯水喝。他拧开桌上的小夜灯，下意识往陈宇睡着的沙发上看。

陈宇不停翻来覆去，还时不时张着嘴呛咳几声，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肖耳朵感到有些自责，陈宇的个子怎么说都有180，要他蜷缩在这个小沙发里这么多天着实太委屈他了。他思忖了会儿，摇了摇肩膀露在被子外头的陈宇，轻唤道：“陈宇…陈宇…醒醒…”

“唔…”陈宇半梦半醒间睁开眼，看到一张担忧焦急的脸，头脑骤然清醒不少，直起身问：“你叫我是不是你哪里不舒服啊？”

肖耳朵怕睡觉时压坏助听器，所以都会在睡前把它摘下。因此这时陈宇说了些什么，他只能依稀听到几个字眼，其他的便听不真切了。

不过他不打算理会陈宇说了什么，径自拉住陈宇的胳膊强行拽起来，陈宇茫然的看着他，连仔细询问都来不及就被拖入了这个家唯一的卧室里。

 

没料到会同床共枕的陈宇盯着身侧的人，彻底睡不着了。

肖耳朵同样也还没睡，只不过整日的疲惫让他声音带着懒散，“小宇警官，该睡了…”

“可我睡不着。”陈宇说，“我们说会儿话吧。”

短暂的安静。

肖耳朵：“…你说话别那么轻那么快。”

好家伙，他把这事忘了。陈宇抓过肖耳朵的手，肖耳朵本能的躲了一下。

陈宇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心，然后硬是把他的手摊平了。

肖耳朵近来跟陈宇关系亲近了不少，所以对方轻拍他手掌他也不觉得害怕，还咯咯直笑。

“就这么好笑？”陈宇嘀咕一声，想着要把这话写在他手心。

谁知肖耳朵怕痒的很，陈宇刚往上头写了一横，肖耳朵就笑得浑身发颤，忍不住的要缩紧手。

“老实点。”陈宇故意吓唬他，继续往他手里写字。

肖耳朵实在受不了了，手心一窝，正正好好把陈宇的食指也裹了进去。

陈宇嘿了一声，没想到这小耳朵胆子越发大了。他曲着指头就往人手掌心里挖了一下，像是挠痒痒似的。

肖耳朵被他调戏了一样，脸颊微微发烫。一时情急之下的好胜心占据了他整个大脑，他侧过身，自由支配的一只手朝着陈宇腰间摸去。

两人又抱又挠又摸，到底是活力充沛的男青年。

走火只在一瞬间。

肖耳朵借着窗外投映过来的微弱灯光，看到了陈宇的眼。

直勾勾的混着耐人寻味。

很亮，很热。

好比夜空中最亮的星。

 

 

小耳朵…

肖耳朵看清了陈宇的嘴形，莫名的喉咙干干的。尽管没带助听器，但他仿佛听到了陈宇那熟悉的、低沉的、摄人心魂的声音。

陈宇又唤了一声，这回说的很慢，试图能让肖耳朵一字一字都听到。

肖耳朵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快冒烟了。

 

 

 

陈宇慢慢靠近，鼻尖碰上肖耳朵的鼻翼。

只要再稍稍侧一侧头，调一调角度，他俩就完全不是现在这种关系了。

对于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只是陈宇还在等，肖耳朵却先乱了，畏惧了，躲了，被子一闷，说：“我困了。”

 

心思多就容易失误犯错。

肖耳朵今天送外卖不怎么顺利。不是送错餐，就是跑错送餐地点，几个小时下来就人发闷，脑袋发胀，哪哪都不舒服，这样的状态也送不了外卖，肖耳朵干脆回了家。

时间还早，陈宇自然不在家里，本该觉得不用尴尬面对陈宇的肖耳朵却恍惚觉得家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有些寂寞。

 

 

 

发给肖耳朵的微信已经好半天没有回应了，陈宇开始担心，坐都坐不踏实。

“杨熠，我现在请假。”陈宇深思熟虑后还是选择离开座位，冲着杨熠的方向喊了声。

“诶！陈宇！”杨熠腾的起身，“你这违反纪律的知不知道！”

“要处罚等我回来了再讲！”陈宇头也不回就冲向门外。

 

 

一进屋，陈宇就发觉不对了。

肖耳朵的鞋左一只右一只的倒在玄关不同的位置上，这是以往不可能发生的。

陈宇匆匆去了肖耳朵的房间。

肖耳朵似乎做了噩梦，哭得稀里哗啦，陈宇上手一摸额头，还好，只是额角有微微焦热，应当是有些低烧。陈宇正准备去给他拿药，肖耳朵哭哭啼啼的声音再次响起，打乱了他的步伐。

“不哭了，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陈宇折过身说道。

“…不…不喝…”肖耳朵抬手挡住嘴，眼睛没睁开，眼泪倒又滑下来了，“反、反正…也没人在意我的死活…”

乍然听到肖耳朵吐露的心声，陈宇的心脏像是被一根弦勒住后猛地抽紧。

肖耳朵不知是不是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继续说着。

“我知道，我是个包袱…”

“爸爸妈妈不想要我…”

“我该出现的地方是垃圾桶，而不是这里…”

“…是不是…”

陈宇的喉口紧涩，久久发不出音来。唯独能做的，就只有俯下身，轻轻地，一下一下的，拍着肖耳朵的后背。

手下的身躯哭泣声渐渐弱了下来，慢慢的，呼吸也平了。

陈宇拿开手，想去拿药。肖耳朵却抓住了他的手腕，不让他离开。

“好啦～乖～我马上就回来。”陈宇怀着私心摸了摸肖耳朵睡的有些凌乱的头发。

肖耳朵仍然不肯，使劲摇头，喃喃道：“要外婆…陪…”

 

 

陈宇被当成了长辈角色，情绪小小波动了一下。

肖耳朵靠在陈宇胸膛上，嘟哝着：“外婆，你的心跳声好吵啊…”

“不是外婆。”陈宇贴近他的耳边轻声提醒，”是陈宇。”

“唔…”肖耳朵连眼都没睁开就附和着，“陈宇的心跳声好吵。”

一看这反应，就知道人的意识还混沌着。 

陈宇失笑，“那这样…总不吵了吧？”，空着的手摘掉肖耳朵的助听器。

肖耳朵往他怀里缩了缩，似乎是在感受。

半晌。

肖耳朵感受完了，这次倒是把嘴都噘起来了，“你的心脏跳得太大声了，吵～”

 

 

 

浑浑噩噩的肖耳朵足足睡了一天，等他醒来，夜幕早已降临。

陈宇趴在床边，替他把助听器塞进左耳里，“现在身体怎么样，还难受吗？”

肖耳朵摇摇头，手指攥紧了被角，睡了一觉，倒是把他赖在陈宇怀里的记忆都睡回来了。

“小宇警官，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肖耳朵鼓起勇气问。

陈宇愣了愣，随即抹了把脸，笑了。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察觉到呢。”

 

 

肖耳朵没有追问更多，比如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陈宇也没有追问更多，比如愿不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只说：我会追你。

 

 

陈宇说要追他，可人却像失踪了一样。

肖耳朵想他可能去忙别的事了吧，毕竟警察这个职业也并不轻松。可当他送完一天的外卖回来还是没看见陈宇的身影，甚至这一天还少了陈宇一贯准时的一日三餐时。

肖耳朵自卑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觉得陈宇是不是也跟父母一样嫌弃自己了，所以想赶紧扔了。

 

 

他想要的，是不是老天爷都不想给他。

 

 

几天后，陈宇还是没有消息。

肖耳朵的生活依旧那样过着。

午饭间隙，外婆打来了视频通话，刚开始他还能自如的笑着跟外婆说话，说到后面光听着外婆的声音，就又变成了小哭包。

外婆问：“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在外头过得不开心？”

肖耳朵用力揉搓着眼睛，不想让外婆看到他哭。可眼眶通红，掩盖不了。

他支支吾吾，道：“我喜欢上一个人了。可他不见了。他嘴里说要追我，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

外婆说：“乖娃，你不去试试怎么就放弃了。”

肖耳朵低着头不吭声。

屏幕里的外婆又说：“真丢了不去找，可就捡不回来了。”

 

 

肖耳朵一鼓作气跑去了陈宇工作的单位，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认识他，是个高个脸有点黑的男人，一说话就把他吓住了。

“你是陈宇的男朋友吧？”

肖耳朵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杨熠拍了拍肖耳朵的肩，戏谑的说：“别掩饰，我知道你就是！我都看到了，陈宇的手机壁纸就是你，你还躺他怀里了呢。”

肖耳朵耳根发热，“那…他人呢？我联系不上他。”

“陈宇没告诉你？”杨熠讶异不已，“他受伤进医院了。”

 

 

 

肖耳朵向杨熠要了医院的地址，就匆匆赶了过去。

陈宇右边胳膊打着石膏，睡在病床上。

肖耳朵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一沉，蹑手蹑脚的走近他。

他刚靠近，陈宇就醒了。

“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受伤了？！”肖耳朵控制不住质问。

陈宇顿了顿，没想到再度见到肖耳朵发脾气，“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平白让你担心干什么。”

“你这人真讨厌。”

陈宇瞳孔猛缩，上一次听到这句话还是他发微信说喜欢小耳朵这个名字的时候，今天又让他重温了。

“是不是我没联系你，让你不开心了？”陈宇丧气的抬眸望着肖耳朵，“别真的讨厌我，成嘛？”

 

陈宇的神态太像一只被雨淋湿后缩在纸箱里瑟瑟发抖的小狗了，以至于肖耳朵迷失了自己，弯下腰，将唇缓缓凑近，蜻蜓点水般的落下。

陈宇顿时呼吸一滞，搂上肖耳朵的腰，想加深些。

肖耳朵却推开了他，小声道：“你说的要追我，不能再忘了。”

 

 

隔天。

肖耳朵照旧送完外卖，蹲在马路边上吃着饭盒。

陈宇发来一条微信，问他在哪

肖耳朵发了个定位过去，憨憨的笑：你要来找我吗

陈宇直截了当：“等我。”

肖耳朵当他说笑，自顾自扒着饭。

“小耳朵！”

陈宇完好的左手抱着一大束粉色玫瑰，右手打着石膏僵硬的伸直、竖起、摆动。

画面着实滑稽，肖耳朵却湿润了眼眶。

人群熙熙攘攘，陈宇飞奔过去，将肖耳朵抱个满怀。

“我来追你了。”

 

 

肖耳朵最近有点后悔，不该这么快答应陈宇的告白。

陈宇谈恋爱后简直像换了个人，有事没事就要粘着他。出现在他家的频率也高的可怕。为此，邻居还偷摸来问过自己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不然怎么警察这么频繁的上门。

肖耳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陈宇的脸皮倒是厚，当着人面就揽住了他的肩膀，说：“我正在跟他热恋呢，可不得来的积极点。”

肖耳朵是没眼看别人错愕的神情了，推着陈宇进了家门。

正要说他几句，外婆来了视频通话。

肖耳朵刚叫了人。

陈宇就凑过来，甜甜的叫了声：“外婆～”

用的还是川渝口音。

肖耳朵十分好奇，这口音又是什么时候学来的。

外婆一点不惊讶陈宇的出现，还笑着跟他扯了会儿天。

直到聊天最后，外婆收起了笑，问：“你真的喜欢我家耳朵么？”

陈宇也敛起了笑容，正经起来，“很喜欢。虽然我不能保证我能陪他一辈子，但只要我活着，我会尽力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简单、幸福、温暖的家。”

 

 

结束了通话，肖耳朵指着自己的耳朵说：“你不介意吗？”

陈宇右手张开，拇指跟食指捏着自己脸颊两侧，沉思了会儿，说：“哪天我们要是生气斗嘴了，我就对着你左耳说。如果哪天你想听我说情话了，我就对着你右耳说。你看多好。”

肖耳朵被他的逻辑气笑，“那我可得随时带好我的助听器，听听你要说我什么坏话。”

陈宇急了，道：“嘿，怎么回事你，万一你真把我吵架时的气话当真了怎么办。”

“嘿，怎么回事你。”肖耳朵展露天性，“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end

下一棒@一捆酸菜